士为知己者死 By 葫芦世界玉久
士为知己者死
作者：玉久
首发于葫芦世界图源于网络
你死了，死在我的怀里。
三杯吐然诺，五岳倒为轻。
你终于成了惊才艳艳的名刺客。
那…我呢……
我多想做到像你一样看轻生死，可你的身体在我怀里逐渐冰冷，就像一座山倾塌在我的身上。
而我…怎么都…抬不起来了……
1
第一次见到宇瞻的时候，他浑身是血，拎着大刀，虚弱地躺在我家后院的牛棚里。看他的样子，跟村头的二胖家杀猪时的场景一样。
我连忙四处张望着寻找大黄的身影，片刻过后怒气冲冲的上前，一脚踢在他胸口：“你把大黄宰了？！”
说着说着我不禁有些鼻头发酸，大黄还算是头小牛，他怎么下得去手。我悲从中来：“大黄呢！”
他似是没想到会被我抓个正着，脸上充满了诧异，连忙开口说到：“不是——”
“哞——”熟悉的叫声响起，我惊喜的看去，牛棚后出现一个影子，正是嘴里还嚼着草沫的大黄。我跑过去拍了拍他的头：“又跑出去偷吃…”
原来是个误会，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：“不好意思啊，是我弄错了…”
他似是想要开口回答，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，我连忙跑了过去。
锋利的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，分外刺眼。我只犹豫了一瞬，便将他抬起，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抬到后院的柴房里。
擦了擦头上的汗，我忍不住心中吐槽道：肯定平常没少吃好的，长恁的沉。我转身走到水盆边，拿起里面的抹布，胡乱拧了拧便走了回去。
看着那一大片血迹，我忍不住手有点抖，最后只好闭上眼睛默念：没事…没事…就是二胖家的猪…
一边念叨着一边在他脸上胡乱一抹，下一秒那个阴沉的嗓音传来，吓得我一哆嗦：“你在说什么…”
我猛地睁开眼，看着眼前醒来的男人，忍不住瞪大了双眼：没想到看着五大三粗的，这小脸蛋擦干净了…长得还怪不错的……
他似乎被我的眼神给“震慑”了，脸色变得有些阴暗，我见此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放心吧，我不爱吃猪肉。”
没想到这话一出，我顿时感觉他的身体一僵，看着我的眼睛，透露着说不出的意味。
那一年，我十四岁，是老李村的小霸王。
那一年，宇瞻二十岁，而我后来才知道，他那时已是是江湖数得上名的刺客。
那一天，我心血来潮救了他。
第二天，贼人却…杀了我全家。
我只是把一个受伤的过路人抬到柴房，我只是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，我连药都没想过给他买。
这算救吗？
所以当我被尖叫声惊醒，醒来时身旁是爹娘的尸体，我还没来得及哭喊，就被一双手拎了起来。眼前的男人面容凶狠：“你救得那个刺客呢？！”
我听到这话，只能怔愣着回应：“什么刺客？”
“你要是不说实话，就是跟你爹娘一个下场！”
他狠狠的把我的脸掰向一边，我被迫着只能盯着那一滩鲜红。爹娘睡得正香，如果看不见那脖子里的一大道血口，该有多好。
我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，拼了命的开始挣扎，两腿踢着眼前的人：“放开我——！你去死——！！”
院子里四处弥漫着喧闹声，不一会一个男的走进来，对着眼前凶神恶煞的人低声说道：“只有柴房有血迹。宇瞻应是听到动静逃了。”
那人听了这话，气狠狠的将我往地上一摔，将那沾满血迹的抹布扔到我脸上：“小屁孩！还说你没救！这是什么？！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！！”
话落之后，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：“快追——他受伤了跑不远！一定要在他到京城前拦住他！”
我坐在爹娘的血泊里，耳边不断回荡着刚才那番话，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何时扬长而去。
大黄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刀剑砍刮的下场。清醒过后的我走到院子里，只见木凳桶碗倒了一地，牛棚里的小牛浑身是伤，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。
第二天，我将小牛身上的的血迹擦净，拖到二胖家换些银两。
二胖叔嫌弃的看着大黄，挑刺道：“这肉都不新鲜了，不好卖啊。”
说完后看着我沾满血迹的衣袍，撇了撇嘴故作大方的将一串铜钱放到我手里：“哎…可怜的娃啊…以后出门长个心眼…”
是啊，昨天那么大的动静，整个老李村谁能不知道。
可是为什么…没有一个人叫醒我们家呢……
那人说的对，我的确是救了宇瞻。我没有给他买药，没有送他看医。
但我把家里仅剩的半块馒头…放到了他的碗里…
那天晚上…我饿的胃疼，很晚才睡着。
闭上眼睛前，我还得意洋洋，仿若是仗义出手的侠客。
呸！可不就是多管闲事吗！
我在爹娘坟前跪了一天，把自己的脸扇成了猪头，最后磕了几个头。
揣着一串铜钱，偷的二胖家的杀猪刀，朝着印象中的那个方向走去。
听说…朝东方走，就是京城？
2
“李涯，李涯，想什么呢？”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，我看着眼前的男子，那张脸，我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。
我平复了心中的情绪，开口回道“没什么，宇瞻。只是有些想家了。”
他笑了笑，似是自嘲又似是劝诫：“记住，刺客的三大信条，无形无影最为致命。我们连影子都不能留下，哪里来的家呢？”
是啊，无形无影，隐于人群。
你连这条都做不到？还想要当刺客？？
我看着宇瞻离去的背影，眼中透着无穷无尽的恨意。
我恨对我爹娘痛下杀手的那群人！
我恨宇瞻既然身为刺客，为何要违背信条！
我更恨我自己！
刺客三大信条：
一为不滥杀。
二为隐匿万物。
三为重诺仗义，士为知己者死。
第一条很简单，但第二条已经很难。能做到第三条的更是少之又少。
而只是真正践行写三个信条的，才能称得上惊才艳艳的名刺客！
怎么样？是不是听着很热血沸腾？
我刚加入这个组织的时候，一杯血酒下肚，这三个信条也是浇的我一腔热血。
直到我见到我的教习武师时，仿若一桶冰水从头浇下，那是一个透心凉。
我不知道别人面对灭门仇人时是什么感受，但我当时生生忍下了，握着杀猪刀的手在颤抖。
他感觉到异常，还关切的跑过来问候：“不要紧张，今天只是给你们讲一些基本的技巧。”
说完后，他看见我手中的兵器，似是有些惊讶，还带着一丝别的意味。
我看着他的脸，故意开口问道：“怎么，这杀猪刀入不了老师的眼？”
他脸色一征，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，回道：“不是。只是让我想起一些往事罢了。”
什么往事？想起被你害死的那一家人？呵呵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他开口问道。
等的就是他问，我心中痛快，语气也变了意味：“李涯。”
李，老李村…你记起什么了吗？
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，我却还不想放过，兀自说道：“怎么，老师听过我们老李村？”
宇瞻抿了抿唇，还是忍不住开口了：“你们村，有一家人，养的有一头小牛叫大黄吗？”
没想到还真记得。
我心思一转，语气嘲讽道：“你说的村西头那家啊，早死了！死完了！死的透透的！连那头牛都被砍的稀巴烂！”
“也不知道糟了什么孽哦，半夜那惨叫声吓得我们整个村都不敢出门。也是那小霸王无法无天了，听说是救了个被捉拿的刺客。真是不孝子啊！平时捣乱就算了，最后还搭上一家子的命…”
他似是被我的描述吓到了，脸色突然变得惨白，不带一丝血色。颤抖着出声：“今天的教习到此为止。”随后转身离开，连脚步都踉跄。
身边的伙伴见此，连忙走上前打听道：“李涯，你说了什么？把老师都吓跑了？！”
我忍不住嘲讽的回道：“我只是讲了个鬼故事罢了。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害怕…”
不做亏心事，不怕鬼敲门。
宇瞻，你这是怕了吗？
没想到被你害的那家子人，会有人来找你讨债吧…
遇见宇瞻纯属偶然。
虽然事情是因为受他连累，但这恨意还只是深埋。
远不如亲眼看到父母惨死在眼前的场景来得强烈。
更何况眼前的那些人，手中拎着的刀还粘着我爹娘的血。
我进京只是为了想报仇，那些半夜闯进我家的人，穿着很像官兵。找他们可比找身为刺客的宇瞻容易多了。
所以我进了刺客楼，就是为了学的有成…
在那夜黑风高夜，杀人放火时…
一把杀猪刀，将那些个深刻于心的脸庞，划过我爹娘喉咙的伤口，一刀一刀还回去。
为什么要选刺客？
都是刚来京城那时候，无意间在说书人那听到一句话…叫什么“十步杀一人，千里不留行…”
虽然我没上过学，但也能隐约读出这句话的意味。
本来还担心自己被抓住会坐牢，我若是成了刺客，这不就两全其美了？
可惜啊，既然是这样，他们毫无踪迹可循，我又要去哪里加入他们呢？
不来京城不知道，一来吓一跳。
在这别说住宿了，就连吃，一个馒头都要好几文钱。
我省吃俭用，在巷子道里睡了几天，还是把身上的钱花完了。
最后饥肠辘辘的我终于无计可施了，于是学着那路边上跪着的小丫头，在头上插了根稻草。
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，眼看着那些小丫头被那衣着光鲜的人领走，跪着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，依旧没有人正眼瞧我一眼。
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，最后一拍大腿道：哎——可不是少了什么吗？！
人家面前都写着字呢！我这啥都没有，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傻子呢！
紧张的搓了搓手，虽然很不想向那些小丫头片子开口，但是奈何五脏庙饿的快受不了了。
我跑到她们面前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：“那个，我不识字，你能不能跟我说，你们面前都写的什么，会让人家领你走吗？”
…………
“小女子卖身葬父……”
不行不行，太荒唐了！我可是爷们！再说我爹娘我已经挖坟葬过了！
“父母双亡，举目无亲，愿一生为奴入府卖身……”
不行不行！虽然前两句还算靠谱！
但为奴什么，太丢人了！我可是要当刺客的人！
问了一圈，根本没有我中意的。沮丧过后，我又想出一个好主意。
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一个话本子拿了出来，是我在说书楼地上捡的，上面正写的是那首关于“侠客”的话。
我生怕别人看不见，将那一页铺的平平整整，每个人过来我都伸长了脖子，眼里透着期待。
就渴望着那隐匿在人群中的某位侠客，能看到我这颗赤子之心。
“嘿，小子。”
来了！我被这叫声一震，连忙抬头看去。
一袭青衣，还有佩剑！有戏！
“我看你这样…”
他又开口了，我忍不住在心中接着下一句：对…我一定是骨骼惊奇！你快将我收了为徒吧！
可谁知道，他突然语气一转：“是不是孤儿啊…”
我一下子怔愣在原地，所有的情绪像是被一掌拍下，沉入无穷无尽的深渊。
如同被浇灭的炭火，连丝热气都不想冒，最后只能低沉着头，用鼻子轻轻的回了一声：嗯。
我就这样进了刺客楼，当然不是因为我天生是这块料。也不是我命好。
而是因为隐于尘世的刺客，本身就该在这世间，无亲无故，无牵无挂。
如此，才无形无影，无欲无求。
“庆幸”那些人把我的亲人杀光了，没留一个活口。要不然大黄还在的话，可不就是我的牵挂吗？
我就这么的成为了刺客楼的一员，命运捉弄般的被安排在宇瞻手下。
就这么的认贼为师，学了四年的武。
我还真他娘的！真他娘的能忍！
一开始只是因为我听说宇瞻的武功好，所以才忍下冲动，想着：等以后学有所成，再过河拆桥，卸磨杀驴。
后来他言传身教，手把手教我们练招，我却越来越不想杀他了。
经过这些年的学习，我也算有点文化了。
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找了三个理由：
第一，杀人犯法。
第二，我可能打不过他，我不想死。
第三，他怎么也算同门，又是我师傅。我要是这样做，不是忘恩负义，殃及同门，毁了刺客的信条原则吗？
再说了…他当年…也不是有意的……
时间是个好东西，教你武功，又让你清醒。
我把这三个理由写在纸上，最后吹干了墨，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拿下墙上的杀猪刀，换上一身夜行衣。
月黑风高夜，杀人放火时。
六年前的今天，我爹娘的祭日。我忍了这么久。今夜，就是那些人的死期。
该去报仇了！报真正的仇！
报那血海深仇！
我把面巾拉下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，映着烛光，分外明亮。
还是那张凶神恶煞的脸，只不过几年过去了，上面多了皱纹，显得更加油腻。
这样一看，我这刀拿的还挺对。
他还没反应过来，便被我架着脖子捂住嘴。看那惊讶疑惑的眼神，应是没有认出我。
我咬了咬牙，将手中的刀又递得近了几分：“六年前，老李村，你真该把我也杀了。”
他的眼神一下子瞪圆了，似是根本没有想到会是我。
我把面巾摘下，让他看清我的脸。
这么多年了，我等的就是这一刻。
让他感受一下，我爹娘临死前的恐惧…让他付出代价…
握着刀的手越来越紧，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。
他在挣扎着，像是在哀求。
许久过后，我却始终都没有动作。
这是我第一次杀人，但我没想到，会这么难。
气氛一瞬间陷入僵持，他似乎也感受到了，开始拼了命的想要大吼求救。
下一刻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了：“李涯，住手。”
只是四个字而已，却让我如蒙大赦。
我劈手将眼前的人打晕，回头看向来人，不屑地笑了笑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他的脸色十分凝重，包含着太多情绪。我看着他手中拿着的纸，有些意外：“怎么？我放过你了，还上赶着找我送命？”
话声落后，眼前的男人脸色一敛，将手中的纸撕个粉碎：“简直荒唐！我哪里需要你饶命？！”
既然他能找到这，应是已经知道了真相。
撕破了脸，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。
我的语气也变得激烈：“要不是你！我爹娘怎么会死？！要不是你！我李家还好好的！”
“就你做下这样的事，还有脸面称作刺客，还教我们信条？！你哪一点做到了？！留下踪迹，殃及无辜，背信弃义！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道？！”
宇瞻的脸色愈发难看，我心中却浮现报复的快感。片刻过后，他缓缓开口：“你说得对。”
“当初我受伤藏入你家牛棚，也的确殃及了无辜，事后更是一走了之。”
“但我那时没想过救助，而是一心求死，留一具尸首给追来的贼人，并不会殃及池鱼。但后来被你发现了，而我又昏迷了，等到醒来时他们已经赶到，认为你相救与我，痛下杀手。至于我为什么一走了之，并不是为贪生怕死，而是想留着这条命，替你们报仇罢了。”
话说完后，他手起刀落，床上的男人已是尸首异处。我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些牵连，一时间怔愣在原地。
宇瞻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，开口说道：“我以为…你也死了…没想到你还活着…还进了刺客楼。”
“你说得对，我没有资格再当刺客。那事过后，我就再没出过楼门。”
他将刀递了过来，轻声开口：“但你还有资格。你的手上沾的血，不该是这样的。”
我看了看那把刀，又看了看床上的尸体。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，更不明白他说的意思。
宇瞻看了看地上的纸，沉重的说：“这三条理由，没有一个站得住脚。”
“对于刺客来说来说，该是万物皆虚，目无王法，不惧生死。”
3
三杯吐然若，五岳倒为轻。
士为知己者死。
“我们是刺客，不是杀手。你懂吗？”
这句话砸在我心上，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中，荡起大大的问号。
“这人也是衙门的一把手，待有人发现难以脱身。你回楼门吧，接下来报仇的事交给我。”他开口说道。
我有些迷惑：“他都死了，还报什么仇？”
“你以为一个小小的衙门敢这么干？滥杀无辜，灭了一家人，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？”
“那天搜捕的人，瞒天过海的人，在上面打点的人…都是仇人！”
“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动手？我就是为了查明真相，将他们来一网打尽！”
说到这他突然爆发出万丈豪气，仰天大笑道：“好！好！好——！我宇瞻能了结于此，不窝囊！”
“得见昔日恩友，为之报血海深仇，这个理由，才够拔出我的剑！”
剑尖闪烁着光亮，发出铮铮的鸣声。
他的眼神格外的有神，如同浸了血的玉。
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刺客。
十步杀一人，千里不留行。
我看他一路挥剑，洒下一片血雨，赶来的官兵还未看见他的面容，宇瞻已经飞出院子，赶向下一个目标地。
他一定早有准备，才能如此畅行无阻，准确的找到每一个所谓的仇人。不犹豫，不拖泥带水，也不殃及无辜。
事了拂衣去，深藏功与名。
我想要跟上他的脚步，却被远远地甩在后面。
古有豫让刺袍，荆轲刺秦王。
那是何等侠义？
宇瞻一路飞进衙门太守的院子，无数箭头正对着他。
他却只是仰天长啸：“士为知己者死！我宇瞻，终守这一信条也！”
我看着他奋力一掷，剑飞向太守，却只是刺穿了衣袍。
飞箭雨下，他一条腿支撑着，半跪在地。到死都没有弯下身子。
他的尸首被一个草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，我随后便把他扒了出来，感受着他的尸体一点一点的，变得冰凉。
还好我做过这事，不一会就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。
我沉默了片刻，蹲下身子。将手中的武器放到了他手里，喃喃说道：“刺客的手中，怎能没有剑？”
过了许久，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：“呵——我把你当仇人，你却把我当知己吗？”
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。
我懂吗？
似乎有些明白了一点…
夜色暗了，我将最后一培土盖上，轻声说道：“是我说错了。你是个侠客。”
“我回去一定告诉所有人，你当的起。”
“当的起那惊才艳艳的，名刺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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